【閱讀筆記】This Is Going to Hurt: Secret Diaries of a Medical Resident
目前沒有繁中版,但內容是日記體,淺顯好讀,英文有基本能力的讀起來應該沒有問題,醫學專有名詞作者也有用淺顯易懂的方式做註解。
《This is Going to Hurt》是英國作家Adam Kay將他在英國公醫制度(NHS,National Health Services)下,從實習醫師到住院醫師行醫六年的經歷,以日記的型態集結成書。內容皆為日記體,六年的醫師生涯由令人印象深刻的個案串聯起來,但以前言和後記,加上日記中直述和隱晦的生活型態,帶出了做為醫療人員,尤其是在NHS制度之下的醫療人員的苦痛和難處。他的筆觸輕鬆,常常帶著玩笑戲謔的口吻,但更是因為這樣反而在講述到私生活和工作的平衡困難,和為病人感到難過心痛時,更顯得陰暗深邃。
本書有翻拍電視劇,2022在BBC One播出,一共七集。Executive producer中的James Farrell剛好是Adam Kay的先生。
Adam Kay在前言便說了,2010之後他已經不再執業;2017年這本書出版的時候,他只是將自己在英國作為醫師的經歷分享出來,沒想到得到了世界各地的回響,在地球的其他角落,有著很多和他既是為自己的職業驕傲,又因為自己的職業和掙扎的人。誠他所說,很多成為醫療工作人員的人選擇這樣一份職業不是為了錢和體面,畢竟還有賺更多更體面的工作,而做為一個醫師所要付出的辛苦和承擔的責任對比他們的所得和地位,實際上並不是一個很樂觀的比例。
雖說不完全相同,但台灣和英國在醫師培養和保險制度上有很多可以比較的地方,碰到的問題也有幾點相似處:
醫師的培訓制度
兩地在教育制度上大概都在16歲的時候就初步決定誰的志向在進入醫學院成為醫師。十六歲是一個既不能喝酒抽菸,不能投票,也不能結婚的年紀,但這些「孩子們」卻要做一個決定日後幾十年生活的重大決定。當然,要在年紀更大之後再改變決定也是有機會的,但大多數的人在那時便以這個方向做升學的準備,而進入醫學院之後,經過層層訓練考得執照,從見習醫師、實習醫師、住院醫師努力往上,然後成為主治醫師,每個關卡都在鼓勵繼續向上,獎盃就在不遠的頂端,誰能在往上爬到一半的時候往下看著上來的路能輕易地說出「算了,我還是回到地面上吧!」
在16歲時做出這樣決定的時候,除了吸引人的社經地位和相對起來還算不差的收入外,不知道是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聽到另一面的故事?
… Christ knows we need people to go into it with both eyes open.
工作量和壓力
在英國公醫和台灣的全民健保制度下講求的是人人在就醫時是平等的,以醫療需求緩急為基準,而且在提供必要醫療時是免費或相對廉價的。立意良善,但結合下方「醫療資源的運用和濫用」和「預算」的問題,醫事人員常常面臨著工作量遠超過所能負荷的困境。
2021年一篇訪問700多位英國公醫制度的醫師的研究中發現高達97%的醫師認為壓力和超時工作被視為公醫制度的既定文化,而一半以上的醫師覺得無法將對壓力、工時、身心健康的擔憂提到檯面上來討論。2023年英國衛報的一篇報導指出過去十年間每年離開公醫制度的醫事人員在十二萬上下浮動,而在COVID疫情之後的2022年竄升到近十七萬,而這些人中因為「工作與生活的平衡」而離開的人比因年齡退休來得多。
在台灣,據報導在2023年初從一月到五月便有約1700位護理師離職,而實際執業的護理人員只有有執照的58.4%;而其他醫事人員流動率也高,職缺一直都高。
醫療人員最常面臨的便是「不適用勞基法」的這個問題。先不說實際上在台灣和英國都適用勞基法,但在實際工作環境下明地暗地讓人超時工作不打卡、用良心威迫消耗掉不合理的工作量(你不做完就是下一班的人要做)、用病人來挾持放不下的醫療人員,畢竟誰能眼睜睜地看著病人沒得到合理適宜的照護。所以當其他人在每幾小時的上班時間就要有15分鐘的休息時間,不是上班時間不接電話不回訊息不做任何相關工作的時候,醫事人員還處在讓我先打卡下班再來補病例、一整天下來飯沒吃幾口廁所也沒得上的困難處境。私生活就不用說了,工時長壓力大,沒家庭的人誰有辦法成家?有家庭的人怎麼顧家?一頂「你要棄病人不顧嗎」的道德高帽硬要戴在人頭上是想逼死誰?看本書Adam六年來多少次提到自己超時工作、下班才上車就在停車場睡著、錯過多少次和伴侶、朋友們的聚會和重要聚會?在診間的血壓比病人還高,不知道是誰才是病人。
兩國皆面臨醫事人員流失而無法應付病人量的問題,而無獨有偶的是,兩邊的相關單位所想到的方法卻都是增加醫事人員的培訓量,亦即開更多的學校收更多的學生,以增加基數,而不是從現行制度下改變來保留現存和未來的醫事人員。治標不治本,到底是無能還是不想做?
醫療資源的運用和濫用 vs 預算
上方提過的,在英國公醫和台灣的全民健保制度下講求的是人人在就醫時是平等的,以醫療需求緩急為基準,而且在提供必要醫療時是免費或相對廉價的。這樣的制度原本是以醫療照護不應該是特權而是基本需求的立意打造的,但不可避談的是
- 民眾覺得自己有出錢就是大爺,想要什麼醫療行為就硬要求,脾氣凌駕專業
- 健保給付制度不合理,不是醫療院所要吃下不給付或低給付的開銷,就是健保給付有限,要特別的藥或醫材就只能自費,再度擊潰制度的立意。醫院甚至會出現多收一個病人多開一個床就多賠錢的情況(這個在美國非universal health insurance的制度下也開始出現)
- 英國公醫制度有轉介系統和規範,在時程上或有耽擱,但起碼由醫師判斷是否需要專科介入;在台灣則是小感冒或只需定期追蹤的穩定慢性疾病也有許多病人非要到教學醫院把診間擠滿讓醫師沒時間吃飯
英國公醫大部分的預算是稅金和個人保費,台灣的全民健保則是個人保費和雇主/政府部分負擔保費。兩方的預算在網路上都有很多詳細資料可以搜尋,但一言以蔽之,英國公醫從40年代開始,台灣健保從90年代開始,花用在醫療照顧上的金額一直是往上成長的,預算也逐漸編高,但預算根本不上花用,所以面臨的就是縮編或是多收費的問題。
醫療人員的安全
近幾年台灣已經有多起醫護人員被攻擊的事件,就不再多述;在It is Going to Hurt書中也稍微提過,但或許科別關係,瘋狂的紀錄不多。
外來的醫療人員
當上述問題到了不容忽視的時候,這個職業不再像過往吸引人,而需求有增無減,這時候便出現了以外來或是在外地訓練的醫事人員來滿足供需的情況—這點和上述的因應醫事人員減少台灣和英國採取的政策相關,除了本土的培訓計畫增多外,也有人提出開放外來的醫療人員執業以分擔工作量。但如何鑑定和規範這些人也成為迫切卻兩方攻訐的重大議題。
台灣這幾年討論最多的便是在外國受教育和受訓的醫學生和牙醫學生要如何規範?那些學校能被認證?實習怎麼算?
英國也接受在國外培育的醫生,其中規範又分成歐盟和非歐盟國家,在本書中作者也短暫提到和其他歐洲國家醫生一起工作的紀錄。